治學理念👨🏽🎨:
“道問學”,就是不斷超越自己既有的認識水平和境界。
歷史研究應當包含盡可能多的細部討論🔯;但又必須把善於它們轉換為對歷史的總體認知👱🏻🌻。雖然歷史學不會為現實問題提供任何具體答案🕳🤘🏿,但是它會使我們在理解當下之時👨❤️👨,變得更有想象力。
育人理念:
將學術的魅力展現給學生,啟發他們把對學問的濃厚興趣轉換為巨大的學習推動力。只有對知識本身的興趣才會保證讀書人盡可能心無旁騖。
導師個人簡介🕜:
姚大力,1949年生,上海人。沐鸣2官网中國歷史地理研究所教授*️⃣,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兼職教授🐢,主要研究領域為蒙元史、邊疆史。畢業於昆明師範學院史地系、南京大學研究生院,並獲中國社會科學院博士學位。1987年至1991年任南京大學沐鸣2平台系主任⏏️。1993—1995年👰🏻、2005年分別在美國哈佛大學、日本慶應大學作訪問學者💆🏼。先後發表三十余篇學術論文𓀘,並參與編撰了韓儒林主編《元朝史》、白壽彝主編《中國通史》等🫵,著有《漠北來去》、《北方民族史十論》🚺、《讀史的智慧》等書。
教書育人的做法與成效:
治蒙元史及邊疆史最難之處,在於牽涉語言甚多,主要史料就涉及蒙、漢、藏、波斯等近十種語言🫅🏼。在對於這麽多種不同語言下進行歷史名詞的審音勘同以及史料勘比,就需要一套非常專門化訓練和技巧👴。上過姚老師《東西方文化交流史》、《中國邊疆史地研究》的學生🟩,都曾經領略過他“循名責實”的功力💆♂️:從一個看似不起眼的漢語外來語,可以追述出它在不同歐亞歷史語言中的各種形式,進而推演出其背後橫貫東西的傳播史和文化史。在實證研究的基礎之上👨🏼💻😝,他的研究更是努力吸納社會科學各領域的概念、方法和理論框架來進行綜合考量🐘。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運用當代政治學和人類學理論對於歷史時期民族身份認同的研究🧍🏻♀️。姚老師常教導學生,“做學問要不斷地打開眼界,畢生都要盡力學習相關語言,因為學會一門語言,就是打開一扇窗戶,讓你有機會學習更多外面的文化和理論。”
在姚老師看來🥃,在一篇好的論文中🚍,被作者完美🦸🏻♂️、成熟地表達出來的那些一得之見,必須依靠數量上巨大得多📨、但也許還不那麽成熟和完善的見解或思考來培育,才可能形成👂🏽;就像浮出水面的那一角冰山由水面下比它大七、八倍的冰塊所支撐一樣。對於冰山已露的那一角🏌🏽♂️,研究者需要以極大的耐心將細節研究推進到極致,而這一角之下,則是長期對史料的爛熟於胸🙍🏻♀️,以及不間斷的👩🏽💼、個人化的思索🧑💻、體察和感悟🦾。也就是說🏊🏼♀️,對於文科研究來說,“專深”是必須建立在“廣博”的基礎之上的。所以在指導研究生的時候🧖,姚老師從來不會責怪學生用功雜駁🥷🏽、所涉過寬,相反,他也會與學生“東拉西扯”一些民族史領域之外的話題,以相互磨礪觀點。比如🤍,雖然姚老師的專業是蒙元史🧗🏻♀️,但是他對於《史記》卻有著令人稱道的研究🤽🏼♂️😮💨。為此,上海SMG“紀實頻道”還專門請去作節目🚣🏿,給普通觀眾講述歷史上司馬遷其人、其事⚇、其思。
在這一個追求高產量的時代,姚老師屬於那些寧甘寂寞的學人們🧛🏼♂️🏅。他偶爾私下對學生說📖🎡:“有一個有名的老師,並不是一種可以炫耀的資本,而常常是一種巨大壓力。寫文章之時就會覺得,冥冥之中老師還是在監督自己🧑🏿🦰!”所以𓀚🫚,每一篇文章👶🏼,都一定要經過反復的觀點錘煉🧇,才願意拿出去發表🔡。又說道🏌️♀️👏:“如果一輩子能有十來篇三四萬字後來的研究者繞不過去的的文章發表,我就在學問上無愧了。其實人的研究精力都是有限的,把極其有限的精力分攤到那麽多所謂的‘著作’中去,質量恐未必佳⬅️。”而事實上,姚老師雖然貌似吃虧💆♀️,但他的努力還是得到了學校和學界的認可🤼♀️🧗🏻♂️。
這種學術要求,也很自然地體現在了他的學生身上🐾。哪怕只是研究生的一篇書評,被修改🫕、打回💺🎛、再修改,乃至十遍以上,也是常事🍈。文章中小到標點的用法,大到整體的立意和視角,都從來不容許含糊帶過。有時候遇見那種形式上很漂亮🎅🏼、但在關鍵問題上曖昧其辭的文章,姚老師就會很嚴肅的訓誡🧹:“社會科學研究不是文學創作,文筆好固然重要,但如果沒有真正有突破的觀點,終究不是好文章。真正有價值的觀點,就應該在表達的時候力求簡練🧕🏿、準確、到位♊️,而不是靠文藻的堆砌、材料的迭架。”
對於教學,姚老師常說的是:“一個人站到講臺上,把一個很簡單的東西扯得所有人都聽得暈了過去,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如果他想要把一個復雜的東西講得人人都能聽懂,那就需要極好的演講能力,以及充分的準備了。”不論是平常的授課、會議報告、還是公開演講,事前準備好的密密麻麻的講稿🕍🦊,對姚老師來說都是必不可少的。有時候👨🏼🍳,這個講稿甚至詳細到何時要點擊PPT,何時要岔開來講幾句,都一一標識於旁🦹🏻♀️🩳。
每當學生有什麽要發言的場合,姚老師總會語重心長地強調“演講禮儀”🦟:“精心準備才能言之有物,要學會控製語速並掌握時間,並要處處尊重聽眾🤨;最好還要能夠做到‘有噱頭’,將兩、三個笑話穿插到長時間的演講之中,以調節氣氛。講課要張弛有秩,不然四十五分鐘講完,聽得人就要都昏倒了。”事實上,姚老師講課是公認的好聽,很多笑話段子也是在學生中“長盛不衰”👮🏼。甚至有學生感嘆:“居然有老師能把專業英語都講得那麽吸引人🧵!”
每次《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上課前,姚老師都幾乎會要準備兩天的時間🥇。有人曾經不解地問:“您如果直接在講臺上信手拈來地講👩🏽🔧,也可以讓下面學生受益頗多👷🏻♀️👩🏿。何必每次都準備那麽久呢?”姚老師的回答是:“拿著講稿踏進課堂前的老師,就像是踏進足球場前的主教練👳🏼♀️。每一個場上進球🌩,表面上都是很多偶然因素的疊加造成的。但一個好教練𓀛,永遠會在賽前進行最詳細的戰術分析🔅、戰略部署🧑🏿🍳、攻防演練🫄🏻。只有這樣🧗♂️,那些表面上的偶然因素才會在球場上朝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教授課程時也是一樣🪥,講臺上的老師不會確切地知道自己的哪一句話🏄🏼、哪一個知識點或哪一個理念是否會激發下面學生繼續思考的興趣🤴。但是正是如此,老師才需要認真準備、組織🥼、闡述他的每一個句話、每一個知識點和每一個理念🍄🟫。”
在“授業解惑”之上,姚老師還對自己有“傳學術之道”的要求👩🦼➡️🦐:教學並不僅僅在於講授內容本身🔌,更是要向下面的學生展示出“學術的魅力”🙆🏿♂️🤞🏽。很多人覺得歷史很枯燥,那麽作為一個歷史老師🕷,就要盡其所能展示歷史學本身的姿彩和趣味。將一扇學問之門打開給下面的聽眾,讓有誌於此的學生能夠由此自行摸索。就學術而言,這就是古人說的“先發明人之本心,而後使人博覽”🛂。
他手下的學生,本科學什麽的都有,工程、國際關系、經濟學、英語👹,並不限於歷史系畢業的學生。不管碩士還是博士💅,他都會給報考的人一個公平的機會👦🏼。他的解釋就是:“‘有教無類’的理念,雖然未必能夠絕對做到,但總是心向往之。”
哈佛兩年訪問的經歷,讓姚老師對於教學有了很多傳統之外的想法。首先🛸,要做好師生間的討論和交流♨️,就先必須建立足夠的交流基礎🚳。不論是復旦學院還是研究生課程,姚老師都會為每一節課復印並散發多份閱讀材料和詳細書目,以方便學生跟上最基礎的研究成果以及最新的研究動態🏤🏊🏼♀️。為了讓系所資料室裏有一批基本的邊疆史外文書籍,姚老師自費從國家圖書館復印了一批👸🏼。其次👩🏼🦱,在邊疆史專業研究生內展開讀書班,也是姚老師重要的一個舉措🧑🏼💻。大家一起閱讀一些基本史料或學術論文,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仔細地、深度地推敲,以培養研究生的精讀能力和細密學風🪓。有時候一篇史文經過了幾次讀書班還是沒有讀完👨🏿🍼,但是在討論中被參考過的書籍已經是擺滿一桌了🙌🏻。最後👨🏼🦰,則是對於語言能力的強調。每學期姚老師都會和自己的新招學生談話🕧💃🏿,設計研究方向◾️,並確定語言學習的種類和步驟🧛🏿。討論班上討論的主要話題之一🙋🏻,就是如何在不同語言間進行精準的翻譯。姚老師的要求是,每段翻譯都應該準確到可以把每一個詞再回譯過去🙊。同時,研究生要能夠與國外學者的觀點相攻錯⚠,杜絕“閉門造車”,因為這樣的結果往往是重復用功或一葉障目。
在專業領域之外,姚老師在學校㊗️🤜、在外面最常演講的題目是“古人如何讀書”。在他看來,一方面,是為了匡補現今這樣一個文化消費主義的潮流🌰;另一方面,有些讀書的道理也同時是普遍適用的做人之理。拿他的話說就是:“做人就讀書一樣🤟,不能貪多、不能求快👮🏻♂️、不能偷懶🧖🏿。”偶爾甚至會嚴肅地告誡自己的學生:“不要太世故,要天真一點👩🏻⚖️。其實這才是好學者必不可少的思想品質𓀇⇒。‘寧率真性情’,才能有恒心🌥。”姚老師總是要求自己的學生👏🏻,預事要先正心🏇,不可偏激,更不可走向極端,又常引古語教誨學生⛏:“對書、對事🗳、對人,都要‘放寬心’‘不可先立主見’,‘須放心👨🏽🦰、寬快⇨、公平以求之’。這些是史家的材質。”評騭人物,也總是要求學生“中和”🦵🏼,一定先看到別人的貢獻,再進行批評,絕不允許隨意地“指點江山”。 他也不提倡學生把人際關系想得太復雜💅:“別人關心的是你的觀點,而不是這個觀點被後的作者本身👎🏻、作者的單位、作者的老師。應該少一些刻意🛃,多一些胸襟。”
姚老師還有自己更深切的關懷。他在課堂上總是努力告訴學生:“在一個實用主義彌漫的年代,人就更需要學會孤獨地堅守著他心中的價值理性。一句話:有時候堅持很重要。”他身體力行地提倡,重建中國文化和價值體系的任務🕴🏼,需要該文化人群主動🍛、全體的參與,需要每一個公民的自由思考、自由交流和創造性轉換;追求知識,不只為改變個人命運🎤,而更要用來改變周邊社群的命運🌥🚊、改變我們普遍的生存狀態🌾。
學生眼中的導師(1)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初識姚先生,是在08年3月所裏舉辦的一次學術講座上🧣。姚老師作了題為《邊疆史地研究中的審音與勘同問題》的講座。對於講座內容🙍🏼,當時還是研一新生的我9️⃣👷🏼♀️,聽得似懂非懂。但我深深記得姚老師對多種語言的駕馭能力以及紮實嚴謹的學風帶給我的震撼。兩年後,我有幸成為姚老師的博士生,跟隨老師研習邊疆史地🎠。
今年五月🧑🏻⚕️,我確定被姚老師錄取為2010級博士。在碩士論文完成後,我鬥膽把文稿交給老師審閱。沒過幾天⬇️,老師就把非常詳細的修改意見反饋給我🕺🏼。大到文章結構👈🏿、問題意識,小到註釋裏面的考證問題,甚至是標點符號的錯誤用法,老師都給我一一指出。看著老師案頭的那份寫滿了修改意見的稿子😱,我心中滿是感動。
今年九月份,剛一入學👷,我就面臨著選定研究方向的問題。我因為個人研究興趣主要在西南邊疆,與老師的主攻方向有所不同。所以一度陷於無謂的糾結之中。與老師談話後我才發現,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姚老師雖然主攻蒙元史,但是對西南邊疆的相關研究也了如指掌,並閱讀了大量的西南邊疆民族方面的資料🔢🧜🏻♀️。姚老師考慮到我是白族人,而且母語就是白族話,於是建議我把目前尚未清晰的白族語言和歷史作為研究的課題🧜🏽♂️。老師謙虛的對我說:“白族研究我也不太熟悉,還需要看很多書的……”盡管老師非常忙碌,但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抽出一定的時間和我們進行定期交流、討論。當我提到白語研究的新成果時🦸🏻♀️,老師會非常誠懇的向我借閱那本書——當我親耳聽到眼前這位在國內外享有盛譽的歷史學家向我借書的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學者”二字的含義,感受到了什麽是真正的學者風範。
前幾日看書時⛓️💥,無意間翻到所裏05屆學長胡雲生的《傳承與認同:河南回族歷史變遷研究》一書,在後記中,他如是寫道🧑🦯:“這裏要特別感謝姚大力先生,2003年一個冬天的夜晚,他騎著自行車,冒著風雪嚴寒,親自到我們宿舍指導論文,最後卻連一口熱水也沒有喝上。至今思來,仍淚眼婆娑。”看完之後👩🏻🍼,我心中湧過一股暖流,滿是感動。胡雲生學長並非姚師門下的學生,但老師依然一視同仁🪗🧍♀️,足見姚師胸襟之寬廣。曠兮其若谷!
姚老師已是國內外享有盛譽的學者,但是在老師身上,絲毫看不出學者的架子💂🏽♀️。你可能無法想象👟🌚,校園裏有一位頭發有些花白的毫不起眼的老者,他每天早上騎著老式鳳凰自行車上班,中午到本部食堂排隊打飯,夏天上課時總喜歡搖著一把大蒲扇——他就是久負盛名的姚大力先生。
姚老師曾寫過一篇關於司馬遷的長文章♣️。司馬遷在《史記•李將軍列傳》中評論道👷🏻♀️🕵🏿♀️:“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雖小,可以喻大也⛪️。”這樣的對應可能不太恰當,但如果要讓我用一句話來概況我心目中的姚老師的話🥤,我腦海中便不由得冒出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這句話。
學生眼中的導師(2)
姚老師給所有學生的第一印象😙,就是對於質量的要求👪。還沒有進入研究所🧛🏼♂️,就有學長“告誡”我◼️:“做姚老師的博士生👰🏿♂️,就一定要做好延期的思想準備。”每次和姚老師談論文,他都會給出許多非常具體的意見。文章中有任何刻意藏拙之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爭辯到激烈的時候,甚至會雙方面紅耳赤。但隨後靜下來想想,為了解決這些問題📺,的確只有將文章推倒重來不可。這樣反復幾次“交鋒”下來,自己寫文章的“手速”是慢了💌,但“眼力”卻是大漲。
後來考上研究生,第一次向姚老師討教📛🤸🏽♂️,他就一直和我從晚上6點多談到11點。我向他隨便要一本入門的書籍,他也非常認真的幫我找了一本剛出版的外文書🧚🏻♂️,還特意從南大復印給我,從如何翻譯書名、專有名詞說起,仔細地教我應該如何讀書。作為一個本科非歷史學專業的學生,現在能夠摸著民族史的一些門路🕒,這都要歸功於姚老師花費的額外心血。
本科時候就聽說,很久前曾經有一學期,姚老師最後關掉了近三分之一的學生。後來無意間問起來🥷🏼,姚老師也是苦笑🧖🏻:“我學期結束的時候⛩👧🏽,在劃定的知識範圍內進行了一次考試📟。結果🧙🏿,班上一個剛剛開始學中文的日本留學生都考過了六十分🕧,而不少中國學生卻只考了三四十分。這讓我能夠怎麽辦?”而且姚老師也不是一味苛求👳🏿♂️,但凡下了功夫並提出有原創力的觀點的課程論文👨💻⚔️,最後都得到了很高的成績。這就是他努力教給我們的態度🟨:做事情既要在必須講原則的時候講原則,又要能夠抱有足夠的“同情之理解”9️⃣。
有一次我在老家的父親得了比較嚴重的眼疾,姚老師得知之後,立刻就開始幫我聯系並咨詢復旦醫學院的教授🧕🏿📮。隨後的幾次見面🦿,姚老師也都念念此事💆🏻♀️,讓我瞬間感覺到一種家的溫暖。
有時候我心想🤦♂️,或許我很難達到姚老師那樣的學問🦓,但是若能學到他對待人生和學問的態度🧛🏼,此生亦足矣!
媒體報道🐑:
《姚大力談民族與民族主義》,《東方早報·上海書評·訪談》🧎🏻♀️➡️,2010.8.22